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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养了，我再也不养小龙虾了。”盱眙，虾农刘长保决定将今年的虾“伺候”完了就洗手不干。按他的说法，200多亩虾田养了两年，伤了两年。
他说得很决绝，小龙虾命运同自身体型一样，头大尾小，香了食客的手，富了卖虾人的包，却伤了虾农的心，这是多少人始料未及的。
三个月，小龙虾走完一生
一身红色的小龙虾是经过怎样的旅程走上餐桌的？
每年3月，它们从泥洞里钻出来，吐干净积累了一冬天的泥沙后，产卵，进食。3个月里，新出生的小龙虾每天都在不停地啃食水草，品尝水中的浮游生物，飞快地长到7钱到1两。6月，这些过冬者连同它那些长了3个月的子孙们，一同被打捞上岸。
虾农早晨下网，烟囱粗的罩网分隔成20多个小“房间”，只留一个大进小出的口子，请虾入瓮。第二天凌晨4点，虾农们把罩网里的小龙虾倒出，等待盱眙2000多个小龙虾经纪人到田间地头收购。
早晨6点不到，全国最大的小龙虾集散地盱眙县山城市场便聚满了小龙虾和经纪人。这里并不热闹，因为一切已经成为了习惯动作，小龙虾们首先被经纪人们拆得“妻离子散”，按大小分类：7钱到1两的便宜货，1两到1两5钱的好货，以及每天限量发售2两以上的虾王。
作为首期上市的先头部队，分好类的龙虾们被堆放在塑料箱里，标上总重和发货地点，放上两大块冰，用货车运到全国各地。这一整套集散过程只在短短10分钟内完成。
最后，以上海为例，约下午2点左右抵达上海市几千个店铺，晚上华灯初上之时，小龙虾们正式结束了他们的旅程。
养虾，像是一场赌博
一块20亩的地块年租金是多少？不同的地方会给出不同的答案。盱眙县城北临洪泽湖，西部有大片行蓄洪区，南部土地较多，其中，洪泽湖区由于水深外加水质过于清澈，水草茂密度不够，并不适合小龙虾的生长，而湖区内仅有的一块芦苇荡属于自然保护区，不能实行淡水养殖。南部干旱，水要从淮河引入，增加了养殖成本。于是，靠近西部的行洪区就炙手可热。
据盱眙县兴隆乡刘岗村宋兴德介绍，蓄水塘每块约20亩，平时积攒雨水，遇到旱时放水浇田，里面杂草丛生，水质不好，是村民眼中的“废田”。
但小龙虾对这里情有独衷，据说曾经有1亩捞出100多斤野生1两5钱龙虾的纪录，再加上里面自然有虾有草，不用投资，“基本上就是围个网就等着捞虾，很省事。”
2004年，一些南京和浙江人包了几块田，没花钱，一个夏天每亩赚了2000元，这下子平时的废田成了宝，村里农民都抢着剩下的几块水塘，村里感觉这样“肥水流外人田”也不是回事，便全部收回，每年2月份统一拍卖，一次包一年，钱多者得。
宋兴德说，拍卖时出价很激烈，好塘价格在每千亩30万元，多数都被外地人抢走，当地农民很少能包得起。
但在当地人看来，这不是租塘，而是在赌塘。一块水塘全靠野生，出虾多少全凭运气，有块20亩的塘04年每亩出了几百斤虾，后面的几年一共才出了几百斤，赌塘人输了个血本无归。另外，遇到旱年塘水全部要无条件拿出浇地，遇到水灾这些水塘马上变成“泽国”，龙虾跑得一只不剩。
人工养殖，三年还太短
与赌塘的人不同，在洪泽湖边还生活着大量的养虾人。他们在洪泽湖边开出几百亩水田，引洪泽湖水养龙虾。
但用鲍集李成重的话说，他养了3年，最后发现小龙虾根本不可能人工养殖。
“人工养，回捕率太低。”他说，小龙虾的习性是钻洞，最长能钻一米多，再拦网也防不住龙虾往外跑，他曾投资百万，往他200亩水田里投了3500斤虾苗，最后收了1000斤小龙虾，亏了40多万。
另外，小龙虾的生活习性他们谁都摸不透，“可能这东西就适合在比较脏的小水沟里面自由生活，真想成规模的养他们不可能。”在他为200亩大水田发愁时，却听说有人在旁边一所小学旁的排水沟里捞到400多斤大个龙虾，那水沟直通学校的厕所，臭不可闻。
“它吃什么往哪爬往哪钻谁都摸不透，想正经放虾苗，到时候却发现那些龙虾全失踪了。”
在试了3年后，李成重亏不起了，他把水田改养螃蟹，倒是赚了不少钱。但他总是能遇到前来洽谈包他水田养龙虾的外地客商，然后眼睁睁看他们赔钱，“现在有来包的我也给，但出于良心，我告诉他们会亏。”
或许那每天几百吨的消费量，动辄60多元的价格使这里永远不缺来包田的外地人。
虾农：养虾不如卖虾
明祖陵镇的张明士夫妻俩今天很懊丧，因为早晨，小龙虾的收购价格每斤又跌了5角钱。
两年前，他们从浙江来到这里包了1000亩的虾田，包一年的费用是30万，另买了7万斤虾苗，可是他们因为始终没有掌握养殖小龙虾的要领，每天只能打捞到200公斤的龙虾。
但他们还是幸运的，张明士说，去年他们在盱眙县的陡湖包虾塘，当时涨水，让他们赔了钱，于是赶紧搬到明祖陵镇，听说今年陡湖所有的虾田全部被水淹没，这多少让他们感到庆幸。
但每天早晨，龙虾经纪人的价格却让他们高兴不起来。“价格是根据市场行情，由经纪人来定的，好的时候能到20元一斤，最近几天价格都不高，今天早晨才12.5元。”他算了一下，按照现在的收入，可能今年要亏10万元左右。
记者告诉他，在城市里，熟的龙虾已经卖到50元一斤，他们听了很诧异。
相对比而言，来自湖北、安徽、江西的野生小龙虾倒是颇有市场，那里湖泊中野生的小龙虾直接运到盱眙，打着盱眙的旗号向外发售，量大成本低，很有抢占市场的能力。
记者一路了解下来，人工养殖小龙虾除了要花费水田租赁费用外，龙虾苗每斤价格在8元钱，每年饲料要花费近万元，再加上现在高涨的养龙虾用水田，通常成本已经很高。经纪人收货价格为12到13元一斤，发货价格在18元左右，从中可以赚得6元差价，而到了城市的饭店里，价格则直接飚升到了50到70元一斤，有的还可以卖到100元。
这个价格差让农民感觉到，饭店里龙虾消费量多，价格贵，但真养起来，并不沾多少光。
【数据解读】
盱眙到底产多少虾？
盱眙县小龙虾协会秘书长赵建民告诉记者，盱眙全县野生小龙虾面积为40万亩，主要集中在洪泽湖一带，如果按照每亩年产虾500斤计算，每年仅野生便可产虾10万吨。
但实际情况是，野生虾产量弹性太大，再加上很大一部分野生虾产地属于保护区不能捕捞，结果每年野生虾只能有1万吨的产量。
小龙虾食客可不管这些，仅上海每年的小龙虾消耗量就达到5万吨，这4万吨的缺口就只能靠人工养殖和外地虾来填补。
“2004年，我从南京来盱眙养小龙虾，发现我自己是小龙虾人工养殖的第一人。”江苏省淡水研究所研究员叶宝成告诉记者。
2005年，盱眙少数几个养小龙虾的赚得第一桶金后，盱眙人看中了养殖小龙虾有前途，纷纷涉水，但由于养殖技术还没有成熟，目前人工养殖产量不高。
“目前，从盱眙向上海发的货中，外地虾占到了40%，每天达到40吨。”赵建民告诉记者，这个数字还比较保守，因为他统计的只是经过龙虾协会监管流入上海的龙虾，每天还有更多从外地，打着盱眙旗号直接进入上海的龙虾，这个数字盱眙龙虾协会并不掌握。
“也就是说，每年盱眙最多只产3万吨小龙虾，其他的都是外地的。”赵建民也感到很无奈。“因为盱眙地区适合龙虾生长，水草量丰富，这里的龙虾肉质都优与外地，也比外地的干净，但盱眙供给量有限，难免给一些低质外地虾钻了空子。”
此外，叶宝成告诉记者，人工养殖不容易推广，“投资大，技术难度高，申请银行贷款又难。短时间内，想让盱眙成为龙虾高产区，还难以实现。”  
作者： □晚报记者李宁源江苏盱眙摄影报道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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